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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相關 (3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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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眼時,已經日上三竿了。

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到了床上的。

由紅倚服侍著起身時,羅紗神清氣爽,問起長公主在哪兒,這才知道,雲姨娘來了,在長公主那兒。

羅紗想了片刻才記起來,這雲姨娘是誰。

賀雲宜,永樂侯的妹妹,穆青涯的妾侍。

100虛實

羅紗既已醒了,略用了些早飯後便去給長公主請安。

那解藥性子太烈,羅紗服用之後時有嘔出血來的情形,到底是傷了腸胃的。故而這些日子裏,她只用煮得稀爛的米粥為食,菜蔬都未敢沾半分。原本就瘦的身子,越發顯得嬌弱了。

她一出現在廳裏,長公主望著她單薄的樣子,就暗暗嘆了口氣,面上卻是不顯。

羅紗到的時候,雲姨娘還未離去。羅紗轉進屋時剛好見到了她,粗略看了眼,面容看上去好似是溫順和藹的樣子。

斂神行到長公主面前,羅紗恭敬地行禮問安。

長公主剛和她說了兩句話,就有一個女孩兒的聲音響起:“都這個時辰了……嫂嫂怎的現在才來?”

羅紗極快地脧了長公主一眼,見長公主不悲不喜沒有任何表情,她抿了抿唇,並未立即開口。

她方才進屋時就發現,除了那位雲姨娘外,還有個漂亮的女孩子也在廳裏。

長公主只有穆景安和穆景霖兩個兒子。看著女孩兒和雲姨娘親昵的樣子,羅紗便知這應當是家中唯一的女兒、穆景安那位庶妹了。

由於羅紗身子不適,穆景安並未和羅紗詳說過家中情形。至於穆靜瑩,羅紗只知她比自己年長一歲,其他情形均未知曉。本想著到了府裏後再詳細問問,哪知道今日就遇上了。

還是這麽個情形。

羅紗有些搞不準長公主待這穆靜瑩的態度,看似好像很縱容她,可羅紗又覺得長公主並不喜她,就有些躊躇。

這時雲姨娘開了口急急說道:“靜瑩她一時口快說錯了話,望世子夫人不要怪罪。”

“靜瑩說的也有道理,”這時,長公主的聲音突然響起:“你今日裏是有些遲了。怎會如此?”

羅紗垂著頭有些疑惑。

方才她在屋裏聽紅倚說,長公主知她身子不舒服,故而特意叮囑了不要早叫她的。如今卻是如此……

想到長公主的轉變是因了那母女倆在而如此的,羅紗心中有了主意,躬身說道:“這些天連日趕路,有些累著了。”

“昨日裏你到得晚,這次就也罷了。”長公主不快地緩緩問道:“不過……你平日裏也是這時候起來的?”

此時羅紗已經有些明白,長公主是故意如此行事。可她尚且摸不準長公主此時是什麽意思,試探著說道:“在家中的時候,約莫比現在要早一些……”

她在等長公主開口,可長公主毫無動靜,羅紗就知道自己還未說道長公主滿意的點上,心念電轉間,又道:“這幾日同景安趕路,有時候起得遲了些,”她聽到長公主淡淡應了一聲,就略松了口氣,接著說道:“這些天習慣了晚些起來,就耽擱了。”

“沒人盯著,難免就會倦懶些。”長公主說道:“這幾日你先住我這裏,我教你些府裏的規矩,免得日後還要做錯。”

長公主語帶責怪,羅紗聽了後忙不疊地應了聲“是”,乖順地立到一旁站著了。

雲姨娘同穆靜瑩又略坐了會兒便告辭了。

待她們出了屋子,羅紗側頭看著長公主,長公主朝她勾勾嘴角,手中端著茶盞,繼續一下下慢悠悠輕撇著茶末。

羅紗盯著她的手看著,眼瞧那茶盞輕碰到杯沿第七次,長公主突然一揚手,那茶盞就跌倒地上,碎了。

羅紗沒料想到,被那碎裂聲驚了一下。

她努力定了定神,方才理會到長公主的意圖——在屋外的人聽起來,好似是長公主朝她發了脾氣,故而摔了茶盞。

她自然知道長公主待她極好的,可是那母女倆卻是不知道的。

如今這樣一番做下來,長公主像是特意在告訴旁人,她是為了“教導”自己方才讓住在這裏。

長公主責怪自己是給那雲姨娘看的,這一摔自然也是給屋外的母女倆聽的。

難道,長公主在刻意做出責怪自己、與自己不親近的樣子來?

可這樣不會欲蓋彌彰嗎?

還是說……長公主要的就是這個效果?

一時間,羅紗想不通長公主為何如此,很是疑惑。

“這府裏的事情,虛虛實實、實實虛虛,誰又說得準?”

長公主見羅紗低頭沈思,單手扶額偏著頭笑看羅紗,說道:“記住,在這府裏,你只要多看、多想,卻不要多說。如果拿不準主意,來問我或者景安便可。”她頓了頓又道:“若是沒碰到我倆,問青涯也是一樣的。”

羅紗將長公主的話默念了一遍,道了聲是。

長公主笑望著她,說道:“你趕緊去吧。”她轉眼望了望門的方向,“回來的時候小心著些,等會兒怕是有人會去尋你促膝長談了。”

長公主催促她,是因為到了羅紗服藥的時辰了。

方才羅紗起身已經是臨近巳時,此時羅紗還要趕去穆景安那裏服用解藥——這是穆景安昨日裏堅持的,他要親自看著羅紗用藥。於是別過了長公主後,羅紗急匆匆朝穆景安那邊行去。

乍看之下,她這樣倒有幾分像是在長公主這裏受了氣,再委屈地去到穆景安那裏了。

穆景安早已等在院門處,見羅紗來了,一把拉了她就往裏行去。

“怎的這樣晚?聽說雲姨娘去母親那裏了,可是真的?”

聽羅紗“嗯”了聲,“去給母親請安的時候遇到了。”

穆景安嗤了聲,說道:“平日裏也沒見她那樣殷勤,如今你剛來,她倒是去了。”他緊了緊握著羅紗的手,說道:“下次你若是聽說她去了,不要管她,只管先來我這裏,過後再去向母親請安便是,母親不會怪罪的。”

羅紗只聽外界傳聞的時候,以為雲姨娘會是穆青涯最為喜愛的。可憑著這些日子和穆青涯、長公主、穆景安的接觸,她又覺得傳聞不見得全是真的。

“那穆靜瑩呢?”

“她?”穆景安奇道:“她那人整日裏莫名其妙的。你理她作甚?”

絲毫不放在心上的感覺。

羅紗心中越發肯定,外界對於穆家的傳聞……當真是算不得數的。

可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搞明白,只能等日後細想了。

吃了解藥後,羅紗才真正體會到昨日所泡湯藥的效果。

前段時間裏,她每次吃了解藥後,不只是胸痛無比,還全身發冷。偶爾血氣湧上來,更是痛苦無比。

如今泡過了湯藥後,血氣上湧和發寒的感覺輕了許多,就連胸痛,也減輕了兩三分。

這一天的巳時,是羅紗這大半個月來,度過得最為輕松的。

過了許久後,待羅紗好了一些,穆景安又親自餵她用了些不帶米的清粥。看著她瘦弱的樣子,他心疼得不知道該做什麽好,只一味地問:“要不我明日去母親那兒陪你?”

他堅持要陪羅紗度過服藥的時間,本來他問了長公主能不能在長公主那裏陪著羅紗用藥,長公主本來要同意了的,可後來羅紗說,要來穆景安這裏,長公主想了想,就答應了羅紗的提議。

長公主堅持羅紗晚上要在她那兒睡,兩個院子相隔頗遠,穆景安此刻見羅紗如此難過,想到她每日都要這樣來回,就又提起了這事。

羅紗卻是笑了。

“你當我為何要在這裏?”她指指這屋子,“這是你的屋子,也是我二人以後要住的地方。”她隨手拿起案上的書卷,又摩挲了下旁邊展開的一副字,她望著那熟悉的字跡,笑了,“這裏到處充斥著你的氣息,我待在這兒覺得沒那麽陌生,就覺得痛苦也少了很多。”

穆景安聽得心酸。

有時候他也想過,若不是他堅持將她與自己一點點牽扯上、有了羈絆,她或許就能開開心心地過著尋常的日子,哪需要經歷這些?

可是,若是不跟著他……難道讓她跟別人走?

絕不行!

他這樣想著,將羅紗攬進懷裏,悶悶地說道:“剛才疼得厲害嗎?”

羅紗正對著他寫的字笑,冷不防他來了這樣一下子,就笑道:“有點兒。”

穆景安知道她向來能隱忍,口中說是“有點兒”,必然是極疼了。

他又緊了緊手臂,“再過幾日就好了。如果疼狠了熬不住,你咬我掐我,怎麽著都成。”

羅紗就沒好氣地橫他一眼,見他神色認真,倒是氣樂了,開玩笑般地輕輕擰了他一下。

她本就身子弱了許多,這一擰本來就沒打算用多少力氣,故而到了穆景安身上,就跟被輕輕捏了下沒什麽兩樣,結果害得他很是心神激蕩了下。

可羅紗現在身體著實不好,他努力平覆了半晌,咬著牙說道:“且再等十日,十日後……”

十日後怎樣,羅紗自然是明白的。她羞惱地瞪了他一眼,覺得身體好許多了,就叫上紅倚準備離去。

穆景安本追了出來,可有人來稟說是有事需要他處理。

羅紗知道他前些日子離開頗久,此刻回來必然有許多事情在等著他,便一再向他保證自己身子已經恢覆得好許多,可以獨自回去了。

穆景安細看她神色,見泡過湯藥後,羅紗就算是吃了解藥,臉上也不再那麽蒼白了,就也放下了幾分心。

離了穆景安那裏,羅紗也不要紅倚帶路,只隨意地慢慢走著,欣賞著路邊的美景。

誰知她剛上了一處水榭,就聽有人欣喜地說道:“世子夫人也在這兒?這可太巧了!”

羅紗一聽她聲音,就頓了頓。側身望過去,果然,是雲姨娘。

101談話

雲姨娘笑著走過來,似是極熟悉一般,熱情地對著羅紗噓寒問暖。

羅紗本就對她喜歡不起來,如今看著她這樣熱切的模樣,更是厭煩。可她摸不清雲姨娘的意圖,便只淺笑著略說了一二句。

雲姨娘卻似是對她這樣的反應極滿意,指了一旁的涼亭說道:“春光正好,不如我讓人備些點心,一起去亭中賞花如何?”

羅紗本想轉身離去,轉念間想到若這次拒了,便更是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想法,倒不如湊了這個機會看她是何意圖。

這樣想著,她望向那亭子,見它所處的地勢稍高且四面皆未有阻擋,在外面的人可以將亭內情形看得一目了然,便笑著頷首說道:“好。”

兩人在亭中坐下,雲姨娘熱情地讓羅紗自便。羅紗望著她那儼然以主人自居的樣子,只靜靜看著,一言不發。

“世子夫人怎的不用些吃食?可是覺得不夠好?”雲姨娘說著又要人重新去上些其他東西來。

羅紗說道:“這些日子趕路,身子略有不適吃不下,姨娘不必如此麻煩。”

雲姨娘卻不聽她的,依然吩咐人重新上了其他茶點。

可東西拿來後,羅紗依然一口水未飲一口點心未吃。雲姨娘目光閃了閃,勾唇笑道:“世子夫人還是不滿意?我再讓人重新去做。”

羅紗制止了她。

“姨娘果然是不信我的。”她淡淡笑著,“自家府裏的東西,我怎會覺得不好?”她輕輕轉著茶杯,垂眼看著杯中水蕩起的淺淺波紋,說道:“就算是不合意,我想要什麽樣的,自會去吩咐她們。我想,我的話,她們應當還是會聽的,也會信的。”

雲姨娘聽了她這話微微哽了下。片刻後,她覆又笑了,“世子是我看著長大的,自小與我極其親近,我待他真心實意,待夫人的心,自然也是一樣的。”

她這話,也不知是試探還是真心。

羅紗對此極為反感,猛地擡眼看了看她,繼而極快地再次垂下。

她速度太快,雲姨娘看不清她的神色。

但瞧著羅紗瘦弱的樣子,思及她不過是個十三歲剛離了親人的女孩兒,雲姨娘剛剛提起來的心又放下了。

這個年齡的女孩子,還是比較好糊弄的。

如今她孤身一人在異鄉,極需要個關愛她的長輩來對她示好。

想到今早長公主的做法,雲姨娘覺得此時是拉攏羅紗的好時機,臉上的笑容就越發和藹起來。

她決定,跟羅紗好好談談。

只是,她肯慢慢來,羅紗卻不願和她再多待了。見雲姨娘在那兒一臉慈愛地看著自己,她就覺得心裏發堵,尋了個借口也不待雲姨娘說話,她就起身準備離去,卻被雲姨娘拉住了手臂。

羅紗心中厭惡,卻不動聲色,只疑惑地看向雲姨娘。

雲姨娘柔和地說道:“其實我只是來看看你是不是被傷到了而已。”她深深嘆息著,“長公主很是嚴厲,世子小時候調皮,可沒少吃苦頭。方才我在屋外聽長公主發了怒,就有些擔心你,不知你有沒有傷到。”

“母親她寬容大度,姨娘就不必操心了。”羅紗打斷她的話,斷然說道。

雲姨娘慢慢站起來。

羅紗見她居然詆毀長公主,對她更加厭惡起來,就有些後悔同她私下聊了。此刻也不想跟她多做糾纏,順勢將手臂抽了出來。

雲姨娘自然是感覺到了她的排斥,瞥了眼她纖細的手,說道:“我方才聽見長公主朝你摔了茶盞……”

“什麽茶盞?”羅紗一臉驚愕,片刻後恍然大悟道:“喔,你說的那個啊,”她面帶懊惱,似是十分自責,“那是我想給母親端茶,結果不小心將茶盞掉到了地上。母親寬厚,並未責罰我。”

雲姨娘定定地看她,似是在探究她,又似是在審視她。

羅紗懶得多理會,轉身就走。

誰知這雲姨娘卻是個不肯隨意罷休的。雖然兩人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,可羅紗身子弱走得慢,不過行了幾步就要被她追上。

就在羅紗思考著要不要幹脆和她撕破臉,讓紅倚過來將她攔住時,一人剛巧行了過來,看到羅紗後,揚聲喚了她一聲。

羅紗循聲看過去,見是位嬌柔中年婦人,身量纖細皮膚白皙,欣喜道:“二嬸?”

當初穆景安和羅紗在箐州成親,馮氏也去了,認親那天羅紗見過她。後來馮氏先回了國公府,羅紗便再沒見過她。

馮氏應了聲,說道:“你且過來,我有事尋你。”

羅紗邊應聲邊迎了過去,雲姨娘卻是立在那兒不動了。

穆景安的二嬸馮氏是馮大學士之女,為人直爽,後嫁給了性子豪爽的穆二叔,凡事都喜隨心而行。

她向來不喜雲姨娘,就對她半點好臉色也欠奉,雲姨娘自然也不會傻得去招惹她。

羅紗跟著馮氏離去,行了幾步,後回頭看了雲姨娘一眼。

無事獻殷勤,又刻意擺出一副親近的樣子,雲姨娘必然有所圖。只是羅紗不明白,自己剛剛入府,什麽都不懂,雲姨娘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些什麽。

再者……就算雲姨娘是永樂侯賀家的女兒,也不過是個侍妾罷了,怎的還會明目張膽來挑撥自己和長公主的關系?

她倚仗的是什麽!

“別看了,再看,小心她又貼過來。”

羅紗聽到馮氏這樣說,就問:“嬸娘可知道她為何來尋我?”

馮氏說道:“這我就不清楚了。大哥他們做事的方式和我們不同,我無法明白,也就不去多想。”

雖然她說什麽都不知道,但是卻點出了這和穆青涯他們想做的事情有關系。羅紗想明白這一點,就笑,又道:“多謝嬸嬸方才出手相助。”

馮氏奇怪地看她一眼,“我助你什麽了?”她想到自己將羅紗喚過來的事情,恍然大悟道:“你說那個啊!”她忍不住笑了,“我可不是幫你,是真有事找你。”

羅紗疑惑,馮氏卻是看了看她比前些日子更加瘦弱的身子,說道,找個僻靜無人的地方坐下來細說。

兩人一路前行,馮氏帶她去了處臨近的小院。

那院子不大,但勝在清幽。一入院便是碧池,房屋小樓依著池水而建,很是雅致。

羅紗一進到這裏,便喜歡上了。

定國公府地處江南,是在最為富饒美麗之地。昨日裏是半夜行走的,羅紗還沒發現什麽,今日只憑著自己經過的幾個地方,就能感受到國公府當真漂亮,而這裏,單“幽靜”這方面,又勝過其他幾處。

她邊看邊讚嘆著,連馮氏在一旁都快要忘記了。

馮氏見她如此,先是楞了下,後笑了,嘆息著說道:“希望景安不要怪我才好。”

羅紗不解。

馮氏指了這裏說道:“原本景安說你喜歡有水的地方,就將這院子修整了一番,改成書房和休憩之所,專門給你平時用。我以為他興師動眾弄了這許久,必然同你說過了,方才見這地方離得近又沒什麽人,就想著同你來這兒說話,哪知……”

她話說到一半,突然想到一點,說道:“是了,你們昨日夜裏才剛回來,他定然還沒來得及告訴你。”

羅紗戀戀不舍地收回眼,笑著說道:“我倒是覺得他應該謝謝嬸嬸,讓我來的第二日就看到如此美好的地方,讓我更加喜歡這兒了。”

馮氏說道:“你這樣想很好,我喜歡。”

說著,她攜了羅紗在廊下坐下,談起方才自己尋她的事情。

“你可是問過明妍有關一位故人的事情?她前些日子來了信,讓我同你細講此事。”

她這話問得羅紗莫名其妙,馮氏就解釋道:“明妍是安國公府嫡長孫媳,說起來,該是你大表嫂吧。明妍的父親是青巍的好友,我與明妍也是極其熟悉的。”

她這樣一說,羅紗頓時明白過來,她說的是潘氏。

潘氏的父親是潘大將軍,穆景安的二叔穆青巍也是大將軍,她也曾聽說兩位將軍關系不錯,那樣潘氏和馮氏熟悉倒也不奇怪了。

至於羅紗當初同潘氏說起的,是……邱氏?

“明妍說,你要問的那位故人之事我了解的比較多,讓我有空時同你講。”馮氏說道:“不知她說起的,是哪位?”

羅紗這才知道潘氏只是同馮氏提起了這件事情,卻並未說起邱氏和邱氏的身份。

她就有些躊躇。

關於邱氏的事情她也不知該怎麽對馮氏直說,想了下,說道:“大表嫂去箐州的時候,在我家遇到了一人,大表嫂稱她為‘海棠姑娘’。”

馮氏一聽,面上神色古怪起來,問道:“那人怎麽在你家?”她見羅紗頗為尷尬地垂下頭,笑道:“你有話不妨同我直說,我也好知道該告訴你些什麽。”

羅紗剛剛只是不好開口,卻不是防備馮氏什麽。

穆景安同她說過,他自小就跟著二叔穆青巍到處亂跑,和穆青巍感情極其深。而這位二嬸,也是極好的,穆景安很敬重她。

能讓穆景安稱得上“敬重”的人,著實不多。羅紗自然對她也很是放心,便壓低了聲音說道:“那位‘海棠姑娘’,在我家新夫人。”

馮氏聽聞那人現在是羅紗的繼母後,半天沒回過神來,又問了羅紗一遍確認了下,得了確切答案,她就神色覆雜地說道:“既然是你家新夫人,有些話我也不知當不當講了。”

馮氏是直性子。如今她都猶豫著,那只能一個原因,她說出來的話會造成極大影響。

羅紗毫不遲疑地堅定說道:“嬸娘但說無妨。”

102事實

“其實我以為,她已經死了的。”

馮氏頭一句話,就讓羅紗驚了下,“誰?”待到反應過來,她遲疑問道:“是那……海棠姑娘嗎?”

“是啊,”馮氏說道:“她本住在城外,去年過年後那兒起了場大火,屋子和人都燒成焦炭了。我們都以為她死了的。”

羅紗奇道:“這是怎麽回事?既然已經死了,又怎會出現在我家?表嫂她難道認錯了?”

“不見得。”馮氏頓了頓,問道:“我妹夫是華寧侯,這你知道的吧?”見羅紗點了頭,她說道:“前年冬季妹妹生了一子,我同明妍一起去侯府看望她。”

她說道這兒,停了許久。羅紗看她眉端緊鎖的樣子,想她是在記起不願回憶的事情,正躊躇著該怎樣才好,馮氏已經繼續開了口。

“我見妹妹不開心,就問她是怎麽了。她告訴我,侯爺前些時日得了個舞姬,偷偷養在了外面。雖然她未見過,但是聽見過的人說,那舞姬身姿曼妙很得侯爺歡心。她本想去看看,無奈懷著身孕,生怕會讓孩子有上一丁點兒的差錯,只得放棄了。後來見我去了,就央我去瞧瞧。”

馮氏簡略地說了說,就道:“那舞姬,便是海棠姑娘。”

羅紗聽了,震驚不已,張了張口,問道:“那她,她不是……樂籍嗎……”

“侯爺給她脫了籍。我去的時候,她本還猖狂,說是侯爺答應了她讓她入府的。後來我就去質問侯爺,侯爺便否認此事,還說往後必不與她再做聯系。”

馮氏的話頭到了這兒就截斷了,而後只簡短說道:“當時臨近年關,大家忙著過年的事情,我與明妍就各自歸了家。哪知去年春季的時候,收到妹妹信件,說是海棠姑娘死了,半夜屋子起火,被燒死的,屋子裏好幾具燒焦的屍身,想來是她和丫鬟。”

燒焦的便是認不出是誰了。

海棠姑娘,倒當真是狠得下心之人。

“難道侯爺沒發現她是假死嗎?”

“原本我們都以為她是真死了,就沒多想。如今看來,許是侯爺沒發現完全不知情,許是發現了放她一馬。不過,發現了也好沒發現也罷,最後的結果是侯爺不再管她了,那就好。”

馮氏說道:“左右她現在在北方,斷然不敢再回去。只要她不再出現在華寧侯府附近、侯爺不再理會她,那她活著和死了,對我妹妹來說,就沒什麽區別。”

“不過……明妍她認錯了也是有可能的。”馮氏又道:“你可以跟我描述下你家新夫人,或許我可以幫著看看是不是她。”

羅紗細想了下,“華寧侯府那邊,可有一物叫做‘苦瓜’?”羅紗想到了邱氏識得那極南之地所產的蔬果,如此問道。話一出口,她又想起一物,再問道:“嬸娘可見過‘青玉鳳紋四方尊’?”

她一提起這個,馮氏脫口而出道:“你怎的知道那個?你可是見過?在那女人處看到的?”

見羅紗道了聲是,她說道:“那就沒錯了。”

“當時妹妹就是見家裏的鳳紋四方尊不見了,問侯爺時侯爺顧左右而言他,不明確說出東西去哪兒了,只說過段時日就能拿回來了,妹妹這才著人去尋那物。結果就發現,東西被侯爺放到了個舞姬那兒哄她去了。後來屋子都燒了,許多東西燒毀不見了妹妹也就沒讓人詳查。”馮氏冷笑道:“這人打的好算盤,哄著侯爺給了她好物,臨走時再全都帶了去。”

“說起來……倒是你們家,”她蹙眉說道:“怎的讓她進了門?那種人,無事都要鬧出些事情來。”

羅紗默然無語。

她總不能說,葉之南在邱氏嫁到葉家前就讓她懷了身孕,所以不得不讓她入的門嗎?

不過,那邱氏果然也真有幾分本事,哄得這些人都對她頗為上心。華寧侯如此,葉之南也如此——

在華寧侯面前,她是身姿曼妙的舞姬。到了葉之南面前,她卻懂得裝冷傲來搏他歡心,最後還堂堂正正當了繼室。

事情已經說完,羅紗便和馮氏慢慢向外行去。

羅紗卻總覺得自己方才忽略了什麽問題,努力想,卻一時沒有想起來。直到兩人出了院子將要分別,羅紗轉過身後,腦中突然閃過馮氏方才一句話。她猛然頓住步子,喚了馮氏一聲急匆匆行到她身邊。

“嬸娘方才說,您和大表嫂是前年冬季去的侯府,然後去年過年後,海棠姑娘的屋子才著了火的?嬸娘可知屋子著火具體是哪天嗎?”

馮氏仔細聽了後,說道:“具體哪天我不清楚,但定然是年後沒錯。”

羅紗臉色一變,謝過馮氏後,渾渾噩噩地往長公主處走。行了會兒,她慢慢地停了下來,轉身朝著穆景安處行去。

穆景安正在外書房和人商議事情,聽人說羅紗去尋他了,忙匆匆將那事幾句話安排妥當回了住處。

關上房門後,羅紗將此事大致對穆景安說了。

穆景安用心聽著,剛開始還嗤笑了聲,待羅紗說完、強調了下海棠姑娘屋子起火的時間,穆景安才察覺不對勁,問道:“我怎麽記得,你那弟弟是九月初一出生的?”

羅紗點點頭,“是的,而且那年過年,父親是歸了家的。”

穆景安揚眉噝了聲,“你那弟弟可是足月生產的?”

“當時那跟著她去葉府大夫說是早產的,可穩婆說,看著像足月的,後又改口,說那孩子在娘胎裏養得好,身子強壯,故而個頭大些。”

穆景安細想了會兒,嘆道:“這一年我手頭事情多,竟也忘了細細查一查她了……”

羅紗就問他:“我要不要寫封信給父親,告知此事?”

“若是你說的話,若是他問起來你是如何得知的,你怎麽辦?”穆景安說道:“還是我來寫吧。你權當不知此事,我就說是手下人無意間查出來的。他若想細問,我自有辦法堵住他的口。”

羅紗見他說做就做,立即去到書案旁準備提筆寫信,忙過去為他研磨。

穆景安就也不動筆了,只側著頭看她,直到把羅紗瞧得面色緋紅也不罷休。

羅紗嗔了他一眼,拿過筆重新為他蘸好墨後將筆塞到他手中,說道:“快寫你的吧。”

穆景安筆下寫得嚴肅,說是自己手下發現了件事情,不得不同父親講,口中卻是嘖嘖說道:“娘子還有好幾日要服藥,為夫如今忍得甚是辛苦啊。”他擡眼,笑看著羅紗發窘的樣子,指指信箋,說道:“我這可是要報酬的。過了這些日子後,你可得好好犒勞我一番才行。”

他話語中的“犒勞”指的是什麽,羅紗心知肚明,卻說道:“唔,到時候我定然會給你燒桌好菜的。”

穆景安也不說話,就那樣似笑非笑地看她,羅紗到底不如他定力強,羞得撐不下去了,隨便拿了本書躲到窗邊去看書了。

穆景安故意重重地長長地嘆了口氣,斂起神色繼續書寫。

羅紗見他不再看自己了,就偷偷去瞧他。

身姿挺拔的少年坐在書案前,時而擰眉沈思,時而勾唇狡黠一笑,但無論什麽表情,都……都那麽好看……

羅紗也不看書了,只借著書冊的掩護,悄悄望著穆景安。

她想著,方才他那樣調笑,不過是看她心焦,所以故意轉移她註意力讓她不要再繼續惆悵邱氏的事情了。

他的好意,她明白。可就是明白,心裏頭才越發地又開心又酸澀。

他處處為她時時為她,她卻當真沒為做過些什麽……

若說他在前世時的賽馬會後被人暗算,她救了他,那不算。

她都不記得了,又怎能做得了準呢?

她望著他的側影,細細琢磨著,他到底想要什麽呢,她怎樣做,他才開心呢?

想到自己上次為了討他開心,做的“那些”事情,羅紗羞得臉通紅。

她猛地站起身來,書冊掉到了地上都沒發現,匆匆和穆景安說了聲就急急向外走去。

穆景安“哎——”了聲,羅紗也沒有聽見,只悶著頭往外走。

穆景安失笑。

那丫頭在想什麽都寫在臉上,不明說還當他看不出來嗎?

原本他還想著,等下寫完信後好好逗弄她一番解解饞,結果倒好,她自己先被羞跑了。

得……主食沒了就罷了,現在連點心都吃不到了。

他哀嘆一聲,低下頭,老老實實繼續寫信。

只是寫上一個字,就禁不住要嘆一口氣。

接下來幾日,羅紗繼續每日泡湯藥,每日服解藥。期間在府裏散步時遇到過雲姨娘幾次,只是羅紗再沒答應過和她私下裏談話——

她自己的身子還沒完全康覆,且等痊愈了養足了精神,再去琢磨那雲姨娘的意思吧。

也不知是毒快清光了還是泡湯藥果然管用,到了最後幾天,羅紗服用解藥時的痛苦一天天少了起來。

到了第三十天,她白天服完解藥後,晚上又泡了次湯藥。而後再服用了一碗又苦又濃的、聞先生親自煎好的湯藥,這才去睡。

第二日一早,聶先生就來給她把脈。這次把脈的時間也很久,兩手交替著花費了一個多時辰,聶先生方才露出笑容。

羅紗便知道,這毒算是解了,不由掩面低泣,穆景安和長公主都紅了眼圈。穆景安摟著羅紗,哄著她讓她繼續多睡會兒,這才出了屋子。

聶先生和長公主正在羅紗的臥房外等他,見他出來了,聶先生停了同長公主說話,對穆景安說道:“夫人體內的毒素已經去盡,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,再好好調養五日,便能基本康覆,只是腸胃方面,還需得一個月方才能夠恢覆如初。”

“唯有一點,夫人泡湯藥的時日晚了些,解藥留下的寒氣卻還留了些,需得調養幾年方才能夠有孕。”

穆景安聽了,反而松了口氣。

“她如今年齡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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